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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围绕这个角色的纷争,很有趣,尤其其中一种论调非常好玩:即认为散兵是个“灰色角色”,正好塑造了“世界的残酷”,使得这个游戏剧情不再仅限于“虚伪童话式的真善美”。如果你不接受、反感,则是“太幼稚、太小学生、不理解灰色角色的魅力。(潜台词是你只能品尝样板戏角色)”

还有一种相似的论调则更直白些,但拥有一脉相承的洋洋自得的韵味,说:“我就是喜欢反派角色。有些人不要在虚构作品中当道德标兵。”这句话实则也有潜台词: 一是骄傲,认为能接受反派角色是很成熟现实的表现; 二是将不喜欢和抵触的人都扣上“标兵”的帽子。

首先提出两个问题:一.所谓灰色复杂的剧情/角色就是好剧情/角色吗?二.能不能在虚拟作品中谈道德?

想到一件有趣而且为大众误解颇深的事情,由此用以引申开这个话题,即:权力的游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?

很多人会凭印象感受到:“这是个政斗故事、阴谋论故事、卖弄厚黑学的故事。”这种误解的产生,恰是权游电视剧编剧2db同作者马丁间格局的差距所引起的。

虽然是(前几部)一致的剧情,相同的人物,但是正因为创作者的着眼点不同,主旨不同,最后呈现出的作品观感非常迥异。

电视剧权游本质是对暴力、血//腥、强//权的疯狂崇拜,并且蔑视道德准则。所以它喜欢写什么?写当权者的阴谋,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操纵,所谓“必要”的残暴和黑暗。他描写贝里席,对他幽深有趣的内心表现颇少,而一概含欣赏态度地,夸张渲染其阴谋狡诈。再到瑟曦炸教堂时,更是把她描绘成了不起的杀伐果断的女王。

至于原著中有什么片段印象颇深,简单就最先浮现的列举:1.一位骑士替ji女埋/尸 2.家中弟弟刚刚苏醒,远在边疆的私生子,就收到公爵继承人哥哥亲笔来信相告。 3.王国的党争下,一位小有产领主的家庭是如何支离破碎。4.出身卑贱的骑士为游艺女勇敢地反抗王子。 这些都是作者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下仍不吝笔墨书写的细节。

灰色复杂的剧情/角色就是好剧情/角色吗?关键在于,作者是怀着怎样的立场、怎样的态度,去描绘它,塑造它。坏人不一定接受惩罚,好人不一定有好报,但你从中展现的是对强权的媚态,还是对受欺辱者深切的怜悯及同情;你的逻辑是批判作恶者,还是嘲弄漠视因弱小而遭遇不公者。作者的态度决定着观众的感受。

如果你描摹所谓“黑深残”,只是为了“酷、帅气”,给大家看看“真实的社会”,彰显“自我的成熟”,或者迎合标榜自己喜爱此类剧情并自得的人,那它比样板戏、童话剧还烂上千倍、万倍。

再联想到大明王朝。大明王朝的嘉靖是位富于趣味的角色,而这种魅力恰是通过他与海瑞两种观念的碰撞产生的。刘和平能既理解、却又不局限地刻画这位feng建皇帝,借海瑞之口表达国与家的关系。试想,倘若刘和平在写作时,将主旨一转为对嘉靖帝王权术的吹捧、赞美,对厚黑学的褒扬,即使是同样的剧情走向,你感到作者的态度,也不免厌恶他捧高的角色——因为这即是其思想的代言人。

回归散兵,一是他作恶的动机就pv里展示的,非常令人啼笑皆非,很多人显然是无法共情的;二是他的为恶缺乏一种深层次的悲剧(譬如妻妾成群里颂莲逼丫鬟吞咽脏污的纸张,是宅院对女性的压迫导致其异化;人民的名义祁同伟的转变实际也体现了社会结构性的问题;教父的迈克最终成为教父,普佐在书中多次暗示“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是注定的。”迈克其实是个人的意志无法违逆命运的悲剧。),散兵的为恶则更多出于一腔自哀自怜,源自其个人的敏感,狭隘,记仇,愚蠢,却作出非常可怕的恶行。

三,也就是散兵这个角色最糟糕,最使人无法接受的一点,即编剧对他的恶行所表现的态度。编剧在描述散兵的动机时,你可以好笑地感受他浅薄的小脑瓜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即竭尽所能地向你倾诉他的可怜,不易,使你对他产生同情与保护欲。恶行真正实施时,又采取轻拿轻放,淡化不提的态度,并不花笔墨描写被害者的可怜。(有人的儿子是儿子,有人被冤杀的儿子则不算是儿子)。而到恶行发生后,这位角色感到被愚弄的愤怒,要复仇,却从没有真正的愧悔,甚至无法由自己之悲哀,意识到无辜冤魂之悲哀。

你可以感到——为恶,只是三流编剧为这个角色提味的佐料。这位劣等写手爱上自己的角色、可怜他,为其悲惨的过往大书特书,并且用“小小”的、帅气的作恶体现他的灰度,最后自己大度地原谅了他,要治愈他。写手自己即认为自己爱的角色是高人一等的,展现的价值观当然也是这个态度,非常不尊重其他笔下的角色。在这样一种写作态度下,再去探讨角色本身所谓的“脆弱、哲学”,简直是无源之水,无根之木。

席恩是冰火中的一个灰色角色。最起初,他傲慢、自负,自诩贵族(实际也很自卑),捉弄和嘲笑弱势者。而在遭受了残酷的对待后,他目睹阿莲的受辱,阿莲只是位总管的女儿,此时他对她却产生了强烈的同情,这种同情是他跨越了阶层,深切意识到:“她同我一样是遭屈辱,遭损害的人。”正是这种将心比心,突破了阶层的同情和义勇,他决定冒舍却生命的危险拯救她。这是个优秀的灰色角色。他的行为并不全是道德的,甚至有很可鄙的,但最终一种朴素的道德在他心中被唤醒,使他突破了局限,这正是作者借由痛苦和黑暗所表达的主题。

所以在虚拟的作品里能否谈道德?我想上面所述的已经不言自明了。虚拟作品的主旨反映的也是作者的主旨,我为什么不可以评判它?

有人或许说,散兵是人偶,是神,不必去怜悯和理解人类,不必去将心比心。问题是,观众我们不是散兵不屑于共情的蚂蚁,而是三次元的人。对于一个塑造出来只是以作恶和悲惨哗众取宠的角色,当然有权利厌恶这种糟糕的写作手法及其塑造的角色,因为这种糟糕正是作者低劣格局的体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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